前言
黄克诚大将是中国共产党内部一位威望很高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他有一个响亮的绰号叫“黄老头”,是在他担任新四军第三师师长的时候,苏北广大地区人民给予他的尊称,但事实上,黄克诚当时只有40多岁,并不算老。开国上校张桂森同志,曾经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初期,有幸在黄克诚领导的队伍之中学习和工作,他那热爱人民、关心下属、体察民情、时时刻刻为人民着想的言行,令他永生难以忘怀。
黄克诚在苏北
黄克诚与一位普通通讯员的故事
年夏,黄克诚师长专门从几百里之外的盐阜地区前往淮南视察部队,在张桂森所在的七旅19团呆了三四天的时间,视察完毕之后的一天下午,时任团组织股长的张桂森陪着黄克诚一起从连队驻地返回团部。
在半路上,张桂森抬头一看,发现在不远的玉米地旁边有一位战士,正在抄近路穿过老百姓的玉米地,张桂森认得,这位战士就是19团3营的通信员,看到对方挎着文件包的样子,应该是去团部送信的。看到这种情况之后,黄克诚的脸色顿时一沉,立刻让身边的警卫员去把这位通讯员叫到自己的身边来。
参观军队训练的黄克诚
这位通讯员来到黄克诚面前,一看是师长,顿时端端正正敬了一个礼:“首长好!”
“小伙子,你是干啥的?今年多大了?”黄克诚明知故问。
“报告首长,我是通讯员,今年17岁了!”
黄克诚点点头,然后问起了他的家庭情况:“不小了,你在家念过书吗?”
“俺家里穷,念不起书,我家里世代都是种地的,我也会干农活。”
“好,既然你会干农活,那我就来考你一个问题,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冒充的!”黄克诚微微咳嗽一声,用严肃的口气说道。“你说说,我们吃的粮食,是怎么来的?”
黄克诚大将旧照
“那还不简单,农民种的呗!”通信员得意洋洋地看了黄师长一眼。
“你这个回答只能打50分,说得不全对!”黄克诚这样评价道。
这位通讯员一听就愣住了,歪着脑袋想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粮食明明就是农民种的嘛,难道说还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成?他转念一想,说不定黄师长是在吓唬人,他刚想要嚷嚷,就听到黄克诚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依我看啊,粮食应该是农民用辛勤的汗水所换来的。我们就说说眼前的这片玉米地吧!农民春天播种,要浇水和施肥,等庄稼长出了幼苗,还要除草和施肥,更要防止虫灾。你想一想,从播种到收获,农民们要付出多少辛勤的汗水呀。那么我再问你,农民辛苦一辈子种庄稼,要挥洒多少汗水呢?”
黄克诚青年时期照片
“……这要怎么算呀。反正就是很辛苦,要流非常多的汗水吧!”通信员摸着自己的脑壳这样回答说。
“你说得不错,唐朝《悯农》是这样写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现在吃的每一粒粮食,都浸透了农民辛勤的汗水,能算出有多少斤两吗?真的是数都数不清啊。”说到这里,黄克诚的话锋忽然一转:“可现在,我们有些同志对劳动人民用血汗换来的粮食却并不珍惜,随意践踏,比如乱倒剩菜剩饭、乱扔破衣服、随意破坏群众财产等等,虽然是小事情,但要防微杜渐。要不然继续发展先去,就会视人民群众的财产如儿戏,铺张浪费、任意挥霍,甚至损公肥私事,你说对不对呀?”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只见这位通讯员越听心中越紧张不安,明显意识到了刚刚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严重,刚刚得意洋洋的神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是局促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黄克诚大将
“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们一起走吧,去把老乡的庄稼扶起来!”黄克诚猛喝一声,抬起脚步就向着通讯员刚刚走过的玉米地走去,张桂森等同志紧紧跟在后面帮忙。在黄克诚的带领之下,大家一路将通讯员不小心踩倒的玉米杆一棵棵全部扶了起来,一直忙到太阳西斜时分,黄克诚打量着老乡的玉米地已经恢复如初,这才满意的带着大家离开玉米地。
张桂森急运物资导致民工冻伤,黄克诚开会点名批评:群众利益要放在第一位
年1月,时任营指导员的张桂森奉命带领一个连的兵力,从三师师部驻地阜宁县(江苏省盐城市辖区)益林镇前马路村押运一批药品、弹药、钱款、布匹等重要物资返回七旅后勤基地泗阳县汕子头村。
盐阜根据地欢送子弟应征场面
出发之前,旅部首长一再强调:“物资务必在半个月的时间之内运到,否则将影响全旅夏季服装和药品的需要。”两地相隔数百里路程,沿途还要越过5道封锁线和2条河流,正可谓是时间紧、任务重。因此这一次,张桂森带着全连战士护送多名民工,每人推着一辆独轮车,如同一条长龙一样游荡在苏北平原,很容易遇到危险。
非常不巧的是,就在半路上大家累得人困马乏的时候,苏北地区还飘起了大雪,民工同志们一路上又累又饿,衣衫单薄,有的甚至还穿着草鞋,结果导致民工冻伤多人。当时,负责管理民工的夏清可曾经多次提醒张桂森要注意关心民工们的冻伤情况,可当时张桂森一心想着旅部的命令,对这一方面很少过问,直到来到根据地之后,张桂森这才发现已经有四五位民工腿部的冻伤已经非常严重了。
这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向附近的兄弟部队要了一些冻伤药,然后还给民工们杀了一头猪改善生活,最后还给他们多发了20斤玉米,让他们原路返回盐阜地区,随后又重新在淮海地区雇佣了一批新民工,提前两天将所有物资安全送到了目的地。
新四军三师召开动员大会
在当时,张桂森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很不错,黄师长一定很高兴,说不定还会在接下来要召开的全师大会上表扬他呢!可就在张桂森沾沾自喜的时候,年的大年初三,七旅旅长彭明治、政委郭成柱特地把张桂森找到旅部:“黄克诚师长专门来电追查你这次押运任务过程之中冻伤民工的事情,并且责令旅部酌情予以处分。”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张桂森顿时就像是脑袋挨了一枪托一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于是急忙将自己上次押运物资所出现的情况进行了如实汇报。两位旅领导听后当即严肃指出:“张桂森同志,你积极主动完成押送任务是好的,但不应该冻伤民工,这是影响军民关系的大事情,我们可以向黄师长反映,请求对你免于处罚,但你一定要虚心接受批评和教训。”
不久之后,黄克诚在师部召开全师营以上干部整风学习会,临走之前,七旅政委郭成柱生怕张桂森在大会上捅娄子,于是嘱咐他:“这次去师部开会,黄师长很有可能会当众批评你,你一定要虚心接受,不要有埋怨情绪。”可张桂森却怎么都想不通,他觉得自己这次犯错误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客观环境所导致的,并不是自己的原因,所以总是憋着一肚子怨气。
新四军第3师师长黄克诚(中排右2)与淮海地区参加整风学习的军政领导干部合影
果不其然,在黄克诚为全师干部传达毛主席在中共七大上所做的《论联合政府》的报告时,当黄克诚解释毛主席说过的“……紧紧和中国人们站在一起,全心全意为中国人民服务,就是这个军队的唯一宗旨”这句名言时,他就用手指着坐在前排的张桂森:“我说张桂森同志啊,你今年年初押送物资冻伤了很多民工,可是违背了毛主席的这个精神!”听到黄克诚当众点名批评自己,张桂森心中就想,这不是存心让我难堪吗?他气鼓鼓地坐在台下耷拉着脑袋,把之前旅长的叮嘱忘到了九霄云外。
看到张树森不服气的样子,黄克诚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是啊,你为了保证完成任务,不畏艰险,冒着风雪完成了押送任务,这有什么错呢?这完全是正确的嘛。可是问题在于,你身为营指导员、身为政工干部,却没有时时刻刻将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心中,脑壳之中缺少群众观念呦!”
新四军正在宣传群众精神
紧接着,黄克诚又面向全体学员说道:“同志们,我们革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呀?毛主席在《为人民服务》一书开头就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的队伍完全是为了解放人民而革命的,是彻底地为了人民的利益而工作的。离开了人民群众,我们的革命还有什么意义呢?目前,我们有些同志存在着一种错误观念:只要能够完成任务,损害一些人民群众的利益是难免的。我看,这种观点就是把完成任务与维护群众利益割裂开的糊涂想法。我们和国民党军队的区别是什么呢?国民党军队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他们打仗是为了发国难财,鱼肉百姓,不顾人民死活;我们共产党的军队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我们所做的所有工作和任务,都要有益于人民,造福于群众,因此我们的任务观点和群众观点应该是一致的。”
听到黄克诚一连串的谆谆教导之后,张桂森内心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了,他深刻意识到,是自己没有时刻想着人民群众的利益,而没有真正从思想源头上弄明白,因此在押运物资时,只有任务观念,却忽视了群众观念。
张桂森在东北遇到困难,老战友建议:你怎么不去找黄老头呢?
解放战争初期,张桂森所在的部队奉命前往东北参战。年5月,四平保卫战处于白热化阶段,张桂森所在的十九团伤亡很大,因此从地方补充了大量新兵,一时之间政工教育干部不够。十九团决定,派遣张桂森为首的十医院动员可以出院的受伤干部回到前线,充实队伍实力。
血战四平(资料图)
经过十几天的忙碌之后,张桂森可算找到50医院病愈的同志,在张桂森的组织之下,这些同志们全部集结在白城子县,准备动手回到四平。可出发之前,张桂森遇到一些困难:由于团里事先拨付的经费已经用完了,这个团队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再加上当时春寒尚未过去,使得这支干部队伍颇有“饥寒交迫”的感觉。
就在张桂森为此焦急万分的时候,有一天,他在白城子县忽然碰到了自己的老战友,时任白城子城防部队政委的陈友仁同志,在听说了他们的困难之后,老战友建议:“你为什么不去找黄老头呢?”此时,黄克诚已经调任东北西满军区司令员,而且现在就住在白城子县,这一体系顿时让张桂森茅塞顿开。第二天一早,张桂森就鼓起勇气去找老首长去了。
在司令部办公室门口等了大约几分钟之后,张桂森看到自己昔日的老首长——黄克诚司令员披着一件棉袄从办公室之中走了出来。“哎,是小张啊,你快进来吧。”
东北民主联军袖章
张桂森有些局促不安地走入了黄克诚的办公室之中,坐在靠门的一张木椅之上。“没啥事情,就是顺便过来看看老首长,嘿嘿。”
“你这个小子,撒谎的本事可不怎么高明呀!”黄克诚和秘书们相视一笑,原来秘书早就向黄克诚反映了他们干部队伍所遇到的困难了。紧接着,他从上衣口袋之中掏出一个小本本,详细地询问了一下他们部队的情况。
听完张桂森的汇报之后,黄克诚沉吟片刻,然后对他说道:“我看这样好了。我给你们拨付1万多元(苏联红军币制,大约相当于现在人民币元),这样你们平均每人就能拿到元左右(相当于现在人民币元),如果精打细算的话,足够你们花半个月啦。不过,你们可要注意省着点用啊。”
黄克诚正在挥手示意
当然,黄克诚所说的这些钱并不包括粮食费用,他立刻写了一封介绍信送给张桂森:“来,这封信你拿着去找郑县长(郑介民),他会给你们的干部队伍解决粮食问题的。”
张桂森结果这封信好奇地打开,只见上面写道:
郑介民同志:
请想办法拨付给七旅十九团六十人半个月的口粮,以应急需,由张桂森同志与你接洽。他们都是负过伤的有功之臣,粮食质量宜细不宜粗,以上。
张桂森万万没有想到,黄克诚对一个基层普通干部的要求竟然考虑得如此细致。要知道,解放战争初期正是战事频繁的时候,到处粮食价格飞涨,尤其是城里更是米贵如金,有钱也买不到啊!
东北民主联军正在急行军
就在张桂森心中充满感激之情时,黄克诚大手一挥:“你走吧!去好好照顾这些同志们,他们身体还很虚,一定要让他们吃好喝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嘛。”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又问张桂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到四平?”
张桂森回答:“办完事情大约两天就走吧。”
听到这一消息之后,黄克诚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好像知道些什么情报的样子。“你们走之前,记得千万给我打个招呼,一定要过来找我一次,知道了吗?”
一开始,张桂森还以为黄克诚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但直到第二次见到黄克诚的时候,他再一次被黄克诚细致入微的工作态度所深深打动了。
血战四平场景还原图(四平战役纪念馆)
原来在此之前,黄克诚就已经得知四平部队可能要撤离的消息。他很担心张桂森一行人回去之后找不着十九团的位置,于是想方设法设法与东北民主联军司令部取得联系,让司令部的参谋们千方百计打听19团撤退之后所在的位置,看看他们什么时候路过白城子县火车站。
为了不让张桂森一行人错过和十九团会和的机会,黄克诚又嘱咐他们多在白城子县“修养”了大约一周的时间,直到一天半夜,黄克诚才派通信员来通知他们,第二天一大早早白城子火车站会和部队。
黄克诚大将纪念碑
临走之前,张桂森特地前往司令部向黄克诚表示谢意,黄克诚谆谆告诫他:“作为一个党的干部,凡事在执行之前一定要考虑周全,尤其作为一名党的主官干部,举手投足之间责任重大,凡事都应该斟酌再三、思前想后,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从此之后,黄克诚同志那极度认真负责的高度革命责任感便深深烙刻在了张树森的心中,让他永生难以忘怀。